我的一位文友今年50岁了,上个月,他自费出版了一本文集,将30年来散发在各级“报屁股上的豆腐块”精选出百余篇入了集。数千元的出版费用是他抠牙缝、戳皮带眼儿省出来的,为此,烟戒了不说,长期挑灯夜战落下的一身病也顾不上“修理”。目前,家中带电的器件真的除了手电筒外就是一台电视机。 文集出版后,文友郑重地给圈内相识的文朋诗友各赠送了一册,分别在扉页上一笔一划写下“赠XXX先生(女士),诚请雅正”的字样,虔诚地签上名,又将特意请人刻的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”的印章盖在右上角,以示共勉。 我自然也得到一册,并趁书香浓郁时从头至尾拜读了一遍,然后搁在刻意空出一层的书橱里。那里摆放的都是文友们的集子,每每看到它们就觉得亲切,同时也是一种激励和召唤,激发起我读书和写作的欲望。正如这位文友所言:“人知天命了,我这一辈子凭文才和经济恐怕只有能力拥有这唯一一本小册子了,可想到圈里人能从我的文字里分享乐趣,我也从中获得难以言状的成就感,此生足矣!” 前日,文友说自文集出版以来,天天都过节般地“胃缺醇”,执意拽我去饭馆对酌。我欣然分享他的惬意心情。 当来到熟悉的小十字街口时,我俩习惯性地往街边一蹲,守着二手书摊翻看了起来——虽然都是些旧书,但价格便宜,如果运气好,说不定能买到一些值得收藏的好书呢! 猛然间,我发现了一本封面很眼熟的书,险些惊叫起来——书的作者不正是我身旁的文友吗? 我的失态引起了文友的察觉,再说,他不可能看不到自己的“孩子”。我扭头瞟了瞟他,只见他怔怔地盯着那本书,目光如孤狼冰刀,运动过后本是潮红的脸色顿时遭遇了四月霜冻般,一动不动地有如一尊雕塑。我一时心惊肉跳,伸手拿起书来——我此刻能做的事是把“孩子”要回来。 书的扉页已被撕了去,从不规则边角上尚有多道皱褶不难揣测,行为者一准是匆匆信手破坏的,自然也看不出这是文友赠予谁的。 书摊小贩见生意上门,忙凑上前来搭讪:“……这么崭新的书少了一元钱不卖!”见我有些“犹豫”,他又补充道:“你不想想,眼下物价都啥样了,我论斤论两收购来的书还能是以前四角一斤的价吗?” 正当小贩还想怂恿我买下书时,身旁突然传来嘤嘤的哭声——文友一屁股坐在地上,两只手拼了老命似的抹着眼眶,一时间,我尴尬万分,小贩瞠目结舌。 我搀扶起文友来:“别再伤心了……没什么……或许你的这位友人现在不读书去读其他的了……” 钟志红(四川乐山/文化馆职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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